谢琞:“也就是说,这样一个势力庞大的教派如果突然分崩离析,轰然倒塌的话,对于武林盟来说一定是个极大的损失。武林盟再怎么想不开,也不会拿梵炎教开刀,是这个意思吗?师父?”
慧性笑着点头:“聪明。”
谢问沉声道:“这么说来,李延昭根本不是什么卧底,那他针对成渊,真的就只是因为一己私念,想要取而代之?”
谢问奇道:“为什么不可能?”
慧性:“谢施主有所不知,多年前武林中正邪两派摩擦不断,最终爆发大战,在江湖中掀起血雨腥风,各大门派混战不休,苦不堪言,后来在我寺觉远师祖的积极调解下,各大门派才化解了纷争,握手言和。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觉远师祖提议成立武林盟,并被推选为第一任盟主。”
“原来武林盟是这么成立的啊。”一念一拍光溜溜的脑袋,“俺知道觉远师祖是第一任盟主,但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其实谢问只把话说了一半,另一半是他的私心,不足为外人道也。
最近,谢问一直有种错觉——皇甫轲正越来越疏远自己。每次一牵扯到武林盟的事,皇甫轲就会想方设法地把谢问往外推,皇甫轲有很多事瞒着谢问,这点谢问心知肚明。若是在过去,谢问还可以假装视而不见,可是现在,谢问越来越无法忽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条越拉越大的鸿沟。皇甫轲与武林盟牵扯得越深,就意味着师尊与自己的关系越疏远。这是谢问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的。
“况且,我总觉得李延昭不是什么好人。每次看到师尊与他在一起,我心里就膈应得慌。”
“什么?师尊他做了武林盟主?”谢问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
慧性又道:“据说那日在武林盟大会上,前任武林盟主林寒松突然发难,公然背弃武林,引狼入室。司衡真人以一人之力,拼死保下在场所有人,还与他最得力的弟子——也就是与谢施主你并驾齐驱,冲锋陷阵,尤其是谢施主,明明身负重伤却一马当先,浴血奋战,多亏了你们率领大家击退了朝廷的神机营,林寒松的奸计才没有得逞。如今这事已经在江湖上传了个遍。大家都说这次武林盟欠了南华门一个天大的人情,各门各派无不对司衡真人心悦诚服,这才一致推选他为新任盟主。”
“原来江湖上是这么传的啊……”谢问苦笑道。
谢问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谢琞阴沉下脸来,低声道:“师父,你没记错吧?真的是在南华门?什么时候的事?”
慧性沉吟道:“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算算,一、二、三……对,那是五年前的事。”
慧性仿佛没听到谢琞的话一样,他抱臂在胸,摇头晃脑地嘀咕道:“难道是……?咦?可是……不对啊……他不是已经……”
谢问见慧性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心弦一下子绷紧了:“慧性大师莫非见过会用这百鬼噬心掌之人?”
慧性仍旧自言自语:“不不不,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谢问点点头:“这就是酆都傀王的阴险狡诈之处了,他打扮成这样恐怕也是为了混淆视听,让人以为凶手就是成渊,达到转移矛头的目的。”
一叶摸着下巴道:“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酆都傀王难道就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要说蛛丝马迹,倒也是有的。此人有一成名绝招,名叫百鬼噬心掌。这种掌法十分霸道,中掌之人身上会出现一块带有灼烧痕迹的黑色掌印。”
谢问神色暗淡下去:“是的。不瞒诸位,其实这次晚辈上山,是因为晚辈的朋友闻辛遭歹人暗算,身中尸傀蛊毒,重伤难愈,幸蒙慧真大师出手相救,这几天正在方丈室疗伤,至今仍生死难料。”
一念有些惊讶:“竟有此事?闻施主是被何人所伤?下手竟恁地狠毒?”
谢问:“酆都傀王。不知各位是否听说过这个名号。”
慧性像一尊憨态可掬的弥勒佛,说话举止都有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暖,虽然是长辈,但是丝毫没有架子。
“不过……”慧性话锋一转,注视着谢问道,“谢施主,若我没记错,你是南华门弟子,是也不是?”
谢问一愣,点头道:“是,晚辈十六岁拜入南华门,师从司衡真人门下。”
慧性摇摇头:“恐怕没这么简单。李延昭在武林盟大会上率领尸傀大军攻打神机营,摇身一变成了一名大大的功臣。并让江湖人士从此对尸傀改观。以往人们谈尸傀色变,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可自从鄱阳湖一战之后,江湖中竟然冒出了许多支持利用操控尸傀为己所用的声音。如果李延昭的目的只是干掉成渊的话,根本不必兴师动众地去做这些事。”
“师父,尸傀是啥玩意?俺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一念愣头愣脑地举手发问。
慧性摇摇头:“你们一天到晚待在寺中当然不知。尸傀这事,你应该问谢施主,听慧真师兄说,谢施主这次就是为此事而来。”
“所以,武林盟成立的初衷就是求同存异,消弭帮派之间的对立,维护武林的和平。在武林盟,所有教派都不分正邪,一视同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正因为如此,这么多年来武林盟才能得到江湖各门各派的支持,发扬光大。”
一叶:“弟子听闻武林盟的日常活动以及维持秩序的开销都有赖于各方捐赠的善款,这也包括梵炎教么?”
慧性点点头:“那是自然。江湖中人将梵炎教视为不折不扣的邪教,但很多人并不知道,梵炎教给武林盟捐赠了多少善款。梵炎教近年来势力日益壮大,虽然教众行事乖张,但教主成渊一直想要洗脱梵炎教的污名,所以给武林盟捐了不少善款,与各大门派比起来,绝对只多不少,算得上是武林盟中的一大支柱。”
“李延昭?”一念睁大眼睛疑惑地道,“这名字俺听说过,那家伙不是梵炎教的青龙堂堂主么?怎么跟司衡真人混到一块儿去了。”
谢问点点头:“我也觉得很纳闷,但是李延昭亲口对我说他是武林盟安插在梵炎教内部的卧底,他最近动作频频,而且矛头全都指向了梵炎教教主成渊身边的人,我猜他可能是想要谋害成渊,整垮梵炎教。”
“卧底?”慧性一愣,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武林盟怎么可能派人卧底梵炎教。”
一叶心细,注意到谢问脸上似有落寞之色,开口问道:“谢施主?这不是个好消息吗?为何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
“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一叶师兄的眼睛。”谢问苦涩地扯着嘴角,“的确,作为一名南华门弟子,自己的师尊成了武林盟主,理当引以为傲才是。可我……我却不希望师尊为武林盟的事操心。江湖凶险,人心叵测,与其让师尊为整个武林的事操心,我更希望师尊留在南华山上,修仙问道,不问俗事。”
一叶了然于心地点点头:“这话也不无道理。”
谢问一颗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上来:“慧性大师,你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慧性收起了笑容,表情严肃一字一句地道:“司衡真人的师尊——玄鹤真人。”
谢琞看得着急:“师父,到底是谁,您倒是说句话啊。”
一念也跟腔道:“就是就是。师父您说话别只说一半啊,急死俺们了。”
在众人的催促下,慧性抬起头来,原本眯成缝的眼睛忽然睁开,目光如炬地望向谢问:“我是见过用这掌法的人。而且,就在南华门。”
“带有灼烧痕迹的黑色掌印?”
慧性一听到这话,眉头骤然紧锁起来,沉默不语。
谢琞奇道:“师父,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均是摇头,就连慧性也是一脸困惑。
谢琞开口道:“大家没听说过也是正常,听说这酆都傀王每次都神出鬼没,脸上戴着一副鬼魅般的面具,吹着一把骨笛在暗处操纵尸傀,因此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江湖中人常常把他与梵炎教教主成渊混淆。”
一念听得直打冷颤,默默地抱紧了一旁的一叶:“我哩乖乖勒,这也太瘆人了。这么说来,这成渊岂不是成了冤大头?一直在替那啥酆都傀王背黑锅?”
慧性点点头:“难怪了,我就说嘛……”
谢琞好奇地道:“师父,你到底想说什么,别说一半留一半啊。”
慧性:“嗐,也不是啥大事。就……师父这次下山,听到江湖上有人传闻南华门掌门司衡真人被推选为新任武林盟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