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轲这时也走上前来:“她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打她?”
那男人撒起酒疯,另一只手一扬,揪住皇甫轲的衣领,唾沫星子都喷到了皇甫轲脸上:“你们是哪根葱,老子的家务事你也配管!?”
谢问见那醉汉对皇甫轲如此不敬,怒火蹭地窜上心头,二话不说一拳揍在那男人脸上,将那醉汉打得飞了出去。皇甫轲若无其事地整了整衣襟,俯身下去,见女人的嘴角、眉梢都出了血,于是从怀里掏出一些金疮药,轻轻敷在女人的伤口处。
话音刚落,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从船舱里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跑了几步便跌倒在甲板上。一个酒气冲天,膀粗腰宽的男人紧随其后地追了上来,扑过去骑在那女人身上。
“老子让你跑?看老子不打死你这个贱货!”说着,先是噼噼啪啪左右开弓甩了那女人好几个耳光,再一把抓起女人的长发,按着她的头往甲板上撞。
“老爷,饶命啊!不要打了!”女人嗷嗷惨叫,哭得撕心裂肺。
皇甫轲顿时吃痛地低声轻呼出声,拼命挣扎起来。奈何谢问却抓着他的双手死死地按住,将他束缚在自己的双臂之间,令他无法挣脱。心中的矛盾已经升至顶点,无奈而焦灼的情绪在心头翻腾,谢问一边泄愤似的在那柔软细腻的肌肤上撕咬,又一边抚慰似的用舌尖温柔舔舐着带着些铁锈味的伤口。直到他终于松开皇甫轲时,皇甫轲的颈上已经被他咬出了血,留下了一个深深的齿印。
“对不起,师尊。我太着急了。”谢问低下头去,近乎虔诚地亲吻皇甫轲的伤口,直到将那血迹舔得一干二净。
皇甫轲无力地挣扎着,凌乱的发丝垂在鬓旁,他低垂着眼帘,不敢抬头正视谢问的眼睛。
谢问:“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听说摘花楼的浅月楼主号称江湖百事通,我们此行前往江州正是为此而来,想去摘花楼找你们那位浅月楼主打听一些情报。”
阿离欣然一笑:“如此便是再好不过。恩公与贱妾萍水相逢,仗义相救,这番恩情实在无以为报,到了江州,阿离自当为恩公引荐,恩公若有任何需要,请不要客气,尽管开口便是,只要是贱妾力所能及之事,定当鼎力相助。”
皇甫轲见谢问一副沮丧的模样,自知刚才语气有些重了,连忙抓住谢问的手:“不是的。为师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谢问猛地抬起头来,一把将皇甫轲按在船舱甲板上,压抑着沙哑的嗓音道,“师尊,求你别再折磨我了。你一会儿对我冷冰冰的,一会儿又给我希望。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皇甫轲一双眸子闪烁不定,胸膛上下起伏,呼吸急促起来。
阿离千恩万谢中起了身,随后将身世娓娓道来,原来阿离乃是江州人士,原本是青楼出身,后来被这醉汉赎身,做了小妾。醉汉姓樊名松。原是赣州的一个破落世家。祖上三代都是朝廷里做官的,到了樊松父亲这一代就被贬到了赣州,靠着祖上积累的人脉开起了丝绸铺。又靠着巴结官府很快成了当地的暴发户,在赣州江州一带横行霸道,俨然是一副地头蛇的做派。除此之外这人性格还有些变态,不但平日里有事没事就殴打妻妾,还有性爱中施暴的嗜好,对方越痛苦叫得越惨他越是兴奋越是热血沸腾。
闻辛听得怒火中烧,恨恨道:“这种人渣,真该千刀万剐。”
谢问听了阿离的描述,略一沉吟:“阿离姑娘,你说你是江州青楼出身,那你有没有听说过摘花楼?”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说着,闻辛将那醉汉用粗绳一圈又一圈地捆了起来,丢在船舱一角,“从现在开始,姑娘便跟着我们,有我们在,自会护你周全,容不得这厮再伤你一根汗毛。等到了江州,我会让这厮再也不出现在姑娘你的面前。”
谢问低声凑到闻辛耳边道:“喂!你又要干什么?”
闻辛瞥了他一眼:“这是我的事,你甭管。”
孟怀瑾在一边冷笑道:“多半是这小子手脚不干净,看见人家穿金戴银的,就忍不住想去顺手牵羊,被人发现踹了一脚吧。”
皇甫轲一听这话,立刻板起脸来:“孟师兄说的可是真的?”
元凛急忙道:“师父!孟师兄他胡说八道!我只是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到了他,就平白无故地挨了一脚,我实在气不过,心想你敢这样凶我,我就去偷你的东西。所以到了晚上,就偷偷跟着他来到他客舱里,结果看到这人把那姐姐绑在床上,用鞭子狠狠地抽她,吓得我转身就跑了。师父,我说的是千真万确,我真的没偷!”
船内的闻辛与孟怀瑾听到动静,冲出船舱,一见这场面,都不禁咂舌。
“怎么回事?有架打也不叫上我?太没义气了吧?”闻辛走到谢问身边,不满地鼓着腮帮子,用胳膊肘捅了捅谢问的腰。
谢问笑着摇摇头:“这人喝醉了酒,发酒疯。这点小事,还用得着你出手吗?”
谢问眼尖,一眼瞥见那女子手臂上一块淤黑的痕迹,他道了一声:“小娘子,失礼了。”便一手握住那女子的手腕,将她的衣袖拉了上去,果然,那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一道道鞭痕,一眼看上去触目惊心。
谢问一皱眉:“小娘子,这些伤看上去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应该不是新伤吧?”
那女人愁容惨淡,拿眼偷偷瞧一旁趴在地上的男人,一副有话却不敢说的模样。
皇甫轲板着脸道:“为师不许你以后跟他单独见面,更不许和他说话,听到没有?”
“为什么?”谢问更糊涂了,“你们不是旧相识,不是朋友吗?我跟师尊的朋友喝喝酒聊聊天怎么了?”
皇甫轲厉声道:“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根本不懂!他就不是个好东西!”
皇甫轲扶着那女人站起来道:“这位姐姐,你没事吧?”
那女人年纪约二十出头的模样,目若秋水,模样娇美,身材凹凸有致,酥胸半露,一看便是风尘女子的打扮。
“多谢两位相公垂怜,这些小伤,贱妾早已习惯了。”说着拈着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谢问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去,一把抓住那男人的手。
“住手!再打人就要被你打死了!”
那男人还想要打,却被谢问紧紧抓住了手腕,愣是动弹不得,他咂舌道:“你又是哪儿冒出来的臭小子?老子玩自己的女人,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就在这时,船舱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叫,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瓶瓶罐罐被摔得七零八落的声音。
谢问和皇甫轲都是一惊。
“怎么回事?”谢问松开皇甫轲,循声望去。
“我说过,我不会逼你,我愿意等师尊自己把真相说出来的那一天。可是……”谢问把唇凑到皇甫轲耳边,低声道,“我不是三岁小孩,我也是一个有手有脚,独立自主有想法的人,我会自己去查明一切。我尊重师尊的意愿,也希望师尊能尊重我的选择,莫再阻拦。”
皇甫轲一张脸惨白惨白的,他侧过脸去,露出一截细长白皙的颈子,谢问终于是忍不住,在那脆弱的颈上一口咬了下去。
“别……!”
阿离一愣:“岂止听说,不瞒您说,贱妾正是从那摘花楼出来的。”
谢问双眼一亮:“这么说,摘花楼的浅月楼主,阿离姑娘也是认得的了?”
阿离点点头:“当然认识,浅月楼主虽然是咱们摘花楼的楼主,但她一直将姐妹们视为手足,其实她当初就反对我跟着那樊松,她一眼就看穿这樊松不是个好东西,只可惜……当时我被花言巧语蒙蔽了眼睛,没有听她的劝。”
那女子听了闻辛的话,扑通一声跪倒在甲板上,对着谢问、皇甫轲还有闻辛三人深深磕头道:“小女子阿离,多谢三位恩公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皇甫轲连忙将她扶起:“使不得,阿离姑娘快快请起。”
谢问也点头道:“是啊,阿离姑娘,你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你一介女子,孤身上路恐怕有诸多不便,不知阿离姑娘是何方人士?若是顺路,我们或许可以送你一程。”
“你这叫偷窃未遂。”孟怀瑾嗤笑道。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追究元凛偷没偷东西的时候。”谢问拍拍孟怀瑾的肩膀,转身对那女子道:“这位小娘子,我不知道你和这醉汉之间是什么关系。不过你若再跟着他,恐怕有性命之虞。我劝你还是尽快离开他吧。”
那女子颤颤巍巍地垂泪道:“贱妾何尝不知,可是几次想要逃脱,都被这厮发现,捉回来一阵毒打。”
元凛跟在孟怀瑾身后,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醉汉,又看了看那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女子,忽然啊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凛儿?”皇甫轲把元凛拉到身边。元凛伏在皇甫轲耳边,悄声道,“师父,这个人好坏,今天在船上,他还踢了我一脚呢。”
“好端端的,他踢你做什么?”皇甫轲奇道。
就在这时,那醉汉终于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他嘴边溢出一丝鲜血,骂骂咧咧道:“你这厮是那条道上混的?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你爷爷我也敢动!?你也不跟这打听打听你爷爷我姓甚名谁!?是干什么的!?”
谢问冷笑:“我管你是谁,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照打不误。”
那醉汉气得面红耳赤,一脚踹翻身旁的一个木桶,寒光一闪,竟是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大踏步地冲上来,谢问吃了一惊,这人看上去肥头肥脑,一副商人打扮的模样,没想到怀中竟藏了凶器,但这里毕竟是李延昭的船,他不愿出手伤人把事端闹大,只虚影一晃躲闪过那醉汉的攻击,那醉汉手握匕首,在空中毫无章法地胡乱挥舞,谢问看准时机,伸手在他颈后一劈,那醉汉便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谢问被皇甫轲这一顿劈头盖脸呛的,心里堵得慌,闷闷地道:“是,我是什么都不懂,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这不也是想搞清楚前因后果嘛。师尊你什么事都瞒着我,不告诉我也就罢了,如今却连一点好奇心都不允许我有了吗?”
皇甫轲急了:“为师是……”
“师尊是为了我好是吗?”谢问低声打断了皇甫轲,他深吸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闻辛也这么跟我说过。师尊,你能把心里话告诉他,却不告诉我。原来在你眼中,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