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叫道：「林林回来了？」

愣了一下后，我说：「哦。」

她扭着腰胯，显出一副尚在运动中的样子，脸笑得像红白花儿一样：「没事

，觉得此举莫名其妙，简直是发神经。

连奶奶都看不下去，怪我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猴子一样。

「尾巴让人踩了？」

倒是他老从深圳捡回了一书包的洋垃圾，多是4ad八十年代的唱片，能否

欣赏得了另说，幸福感满满是肯定的。

「这年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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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闪、模棱两可。

刚从深圳归来的大波倒是宽宏大量，他表示应该多给对方一点时间，毕竟咱

们的歌词太牛逼，毕竟一支牛逼的乐队会经历各种考验，包括被一个随地吐痰的

午七点钟收摊。

在无名高地打了两天地铺后，四号中午，我和陈瑶挥挥手，告别了北京。

可以说兴高采烈而来，风尘仆仆而去，除了油腻和失落，少有其他收获。

瞥了眼红云满面的母亲，我终于也笑出声来。

＊＊＊＊＊＊＊＊＊＊＊＊＊＊＊＊＊＊＊＊今年迷笛在北京凋塑公园，门

票十块钱。

我大快朵颐，毫不要脸。

「还剩了点儿虾，一会儿剁馅，晚上吃饺子。」

母亲眼都不抬。

母亲冲我眨了下眼。

我想笑笑，老赵家媳妇儿却没由来地在脑袋里晃了一下。

后来我开瓶啤酒，给母亲倒了一杯。

最后我说：「要不咱分头去得了。」

她说：「可以呀，有种你就这么来。」

午饭很丰盛，油焖虾、藕夹、羊肉山药，又拌了个腐竹。

择完豆角，我有点意犹未尽，就寻思着再干点啥。

她摆了摆手说：「行了，别装了，该干啥干啥去，下午走不走哇，给个准信

儿。」

「你有文化，你说说，这咋不算一番事业？」

奶奶一脸诚恳，把手甩得啪啪响。

这话依旧没毛病，只是她老当初也是这么评价人民教师的。

我说不知道。

她说啥叫不知道。

「你是不是撵我走啊？」

等我把那箱梨扛上来，母亲已经在厨房忙活开了。

她问我想吃啥，我说随便，她说整天随便随便，我说：「你做啥我吃啥呗。」

「算你识相。」

老地方丁点儿没变，老板却换了人。

就在那狭小油腻的三合板木桌上，我问母亲到底咋了。

她垂着眼摆摆手说：「明儿个再说。」

她就捣了捣我：「瞅你那脸，棺材板儿一样，给妈笑一个。」

于是我就笑了一个。

「真没事儿了，傻样儿！」

在电梯里，几经犹豫，我还是问她昨晚咋回事。

母亲翻翻眼皮，扛了扛我：「记性倒挺好！」

我盯着镜子，不依不饶。

这让我想到01年夏天，也是在这里，母亲近乎哭着说环境不合适，剧团要

不就算了吧。

那是从六月份辞职后到国庆节剧团首次商演间她唯一表露出的一次疲态。

母亲软软的，抖得越发厉害，泪水很快就打湿了我

的肩膀。

始终没有声音。

「妈？」

眼前的身体在轻轻颤抖。

随着脑袋里轰隆一声，我已捧住肩膀把母亲扳了过来。

我又问，「跑这儿干啥？」

依旧是嗯。

与此同时，我嗅到一股咖啡味儿。

我问，很轻。

她还是嗯，然后问我吃饭没，始终没有回头。

我说吃了，我敲敲路灯，往远处眺了几眼。

林呢。

我想靠一声，却没敢靠出来，只觉得这油饼戳人嘴疼。

就这功夫，奶奶也不忘在一旁唠叨，先是感慨母亲工作忙，完了一噘嘴，开

声音很大，乃至我怀疑自己听到了回声。

没有回应。

头发舞动，长裙摇摆，母亲望着那汪几近干涸的平河水，一动不动。

路灯在一片银色中点上了一团昏黄，母亲便悄无声息地飘零在这团昏黄之中。

我叫了声妈，她说你咋来了，就又撇过了脸。

显然，她听到了我的喊声，甚至脚步声。

这水果嘛，母亲说是中秋节福利，这排骨、羊腿和虾，以及所谓的平阳藕，

她说国庆节搞活动，没忍住就买了。

说这话时，母亲一脸明亮，笑容恬淡而又俏皮，和昨晚上判若两人。

振聋发聩，乃至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我。

母亲问我在哪儿。

我说在家。

高），她老独爱打牌——麻将和牌九都没问题。

这可以说是一种相当恶劣的赌博陋习了。

关键是和所有的赌徒一样，刚刚还一团和气，这往牌桌上一坐，个个都绷紧

2021年6月18日

第四十七章。

一早起来，母亲已不在家。

儿到婶家坐坐啊。」

我也笑了笑，却眉头紧蹙，兴许是那扑面而来的阳光过于刺目。

老年人的娱乐活动花样繁多，可惜奶奶都瞧不上眼（也可能是技术性要求太

她越过老花镜瞥了我一眼。

为了使自己不至于太像猴子，将近十点时我随奶奶到小树林里熘了一圈儿，

结果在楼下碰到了蒋婶。

大波感叹，「连王磊、丘大立的碟也卖不出去啦，没人听了，再没人听打口

了。」

六号一整天都在排练房玩，鼓手没归队，我就客串了把鼓手。

大波说：「你个逼节奏感行啊，以后你来打鼓得了。」

当然，这是瞎逼胡扯。

胖子审核歌词。

他说这是鲍勃迪伦说的，除了日他妈的，我真是无话可说。

迪伦中文真是可以的。

在此不得不感叹大波的奸诈，他老早就从迷笛难产推出了这将是个畸形儿，

很不幸，被他言中。

然而录音事宜还是没搞定，师大的胖子像是舌头上生了痔疮，说起话来躲躲

我唔嗯两声，算是回答过了。

这个上午，我的心像是扑腾在面缸里，说不好是百无聊赖还是坐立难安。

在扑簌簌的粉尘中，时不时地，我想给母亲打个电话，却又迅速地自我否定

十月二号还行，废墟、沙子和痛仰轮番登场，可以说高潮频频。

可就这个晚上，八宝山派出所接到扰民举报，接连出了两次警。

演出暂停倒是其次，最关键的后果是接下来两天的演出大面积缩水，直接下

「那就明儿个走吧。」

「那敢情好，」

半晌奶奶说，「这饺子馅啊，也拾掇点儿，让那啥小妮子也尝尝。」

她问我商量好没，啥时候走。

「今儿个走有车送，明儿个走啊，自个儿去车站。」

「急啥，吃完饭再说。」

母亲开玩笑说排骨和另一只羊腿得给父亲留着，「不然人回来该说咱不仗义

了」。

奶奶哟了一声，终究也没说啥。

于是我就跑书房查了查去北京的列车信息，完了给陈瑶打了个电话。

她说了声上qq，就挂了。

这一侃就是几十分钟，你来我去全是屁话。

我笑了笑。

「管你呢，」

她切了一声，「哪怕你把自个儿拴到家里头呢。」

好半会儿她说。

母亲清理虾的功夫，我择了几个扁豆角，可以说手到擒来。

她问我今天走不走。

我想告诉她如果太累，就不要做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一切如同九九年夏天的燥热中我写了一遍又一遍的长信，终究免不了付之

一炬。

走出电梯时，母亲这么说。

昨晚上，我和母亲到四中正门口吃了碗刀削面。

当然，是她吃。

「太累了呗，压力山大，」

她叹口气，笑了笑，「让儿子看笑话喽！」

我还是不说话。

始老生常谈：「你妈啊，毕竟是个女的，整天在外面跑，你说方便不方便？」

在我风卷残云的呼呼声中，她老经过全方位的理性分析，最后得出结论：剧

场能稳定下来就行了，够可以了，算是一番事业了。

同上次一样，几乎一夜之间，母亲便满血复活。

那头中长发难得地扎在脑后，加上一身大红色的运动装，整个人看起来紧俏

可人。

直到我抚上她的嵴梁，拍了两下，那小声的啜泣才如泉水般缓缓淌出。

我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长发摩挲着我的脸，咖啡，或者说中药味儿，愈发浓烈。

她挣扎了一下，就迅速扑进了我怀里。

但我还是看到了那张满是泪水的脸——那湿漉漉的睫毛，那水光朦胧的眼眸

，那晶莹的银色湿痕，瞬间便镌刻在我的脑海里。

「咋了嘛？」

我站到母亲身后，搭上了她的右肩。

不知是不是错觉，一片冰凉。

除了银色、昏黄，就是黑暗，往常那些星星点点的光在这样一个夜晚消失得

无影无踪。

「咋了，」

好半晌，我慢慢靠近她，又叫了声妈。

她嗯了一声。

「咋了？」

这让我非常生气，嘴唇都有些哆嗦。

月光是银色的，所以我的汗水也是银色的。

我擦了擦银色的汗水，说：「你耳朵是不是聋了？！」

在毕加索往东四五十米的地方，我看到了母亲。

她倚着栏杆站在路灯后，蓝底碎花长裙随着月光流淌，黑漆漆的影子却黏稠

得像块膏药。

她说：「那下楼来啊，搬点东西。」

于是我就去搬东西。

后备箱里码着两箱水果，加上大兜小兜七八样菜，保守估计也得跑两趟。

了脸，啥刻薄话都能说出来。

瞅了一会儿，我便心生厌烦。

正是此时，手机响了。

问奶奶，她说上班去了呗，「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闲啊」。

这话没毛病，我也无言以对。

早餐依旧是红薯稀饭，端油饼出来时，奶奶调侃我是不是还惦记着去原始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