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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 87 章【三合一】(第2页)

却被谭朝宣烦躁地一下拨开了她的手。

宣二夫人脸色一僵,但谭朝宣顾不得许多了,他直接道。

“就算如此,谭廷也为庶族牟了不少利,当不得宗子”

“嫂子不可!”

一众族人也都惊讶。

不过这样一来,谭廷还是他们的宗子,他们其实多半还是认可这位年轻有为的宗子。

门咣当一响。

属于两个人的房间门,空落落地再没有剩下一人,只有那书案上独独放着的一封和离书。:,,

和离书。

十三年前,两位父亲替他们结缔的这场婚姻,终究是,走到了尽头。

项宜一遍一遍擦掉不停滚落的眼泪,看着自己亲手写下的和离书,嗓音嘶哑地轻声道了一句。

她捂起了眼睛,趴在了书案上,将脸埋进了自己的手臂里,压制不住地哭出了声来。

她的哭声与窗外的雨声交混在了一起,又被雨声淹没。

项宜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外面天都要暗了下来。

雨幕里,男人为她撑起伞,他护着她,将风雨悉数挡在了身后

醉眼朦胧着,项直渊看着那婚书,笑了起来。

“看来,正是我宜珍的良缘了。”

这话说得项直渊动了心。

那天,他们喝了一宿的酒。

项直渊都喝迷糊了,眼神打晃间门,见谭朝宽推过来一张纸。

他说着,叫了项直渊。

“我今日见了项兄,便一见如故,再听闻兄家中千金,正同犬子性子互补,不知你我两家结为亲家,项兄意下如何?”

“啊?”

她没有哭闹,反而轻轻笑了起来。

“其实,此事很简单。”

她抬起了眼眸,看向了众人。

他也不知道这样的女婿去哪儿找。

不想他说完这话,谭朝宽突然站了起来,正经给他行了一礼。

十三年前那日的雨,不知道何时早就已经停了。

项直渊点了点头,“我有两颗明珠,小明珠才三岁,大明珠已经八岁了。”

他说起大女儿,眸中满是爱怜,“可怜她母亲没了,她这般年岁,便已经开始照看弟妹,帮我操持家中”

说起女儿,项直渊独自饮了一杯。

就此,他们共同的话题越发多了起来。

那天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停,他们从茶馆一直聊到了酒楼。

两人单开了一间门,项直渊点了满桌子的菜,谭朝宽要了一长排的酒。

两位父亲在一间门茶馆避雨时突然相遇。

起初并不熟悉只是互闻其名良久的他们,因着客桌已满,不得不坐到了同一张桌上。

项直渊话少些,低头品茗不怎么言语。

项宜接过信想起来了。

那天,她和谭廷去齐家,齐老太爷和老夫人想起了他们这桩姻缘的由来,说起彼时,两位父亲不甚能拿的定主意,为了这桩婚事,都写了信给齐老太爷,问问齐老太爷的意思。

后来两家结成了亲事,各自都给老太爷送了一车的酒。

高高大大的一旁木柜下,她低头坐在小小绣墩上,侧着的脸上,眼睛红的不行。

乔荇心酸的不行,想到自己跟着姑娘,从老爷离世之后,看着她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的委屈,还以为如今终于苦尽甘来了,万万想不到

乔荇止不住抽了一下鼻子,项宜听见她的声音,便急忙擦掉了那行眼泪。

因为那一笔卖印的高价,她暗暗开心了好久。

那时她怎么可能会想到,买下印的识宝之人,其实就是那位大爷

和字印就卧在项宜掌心,项宜看着那个她亲手刻下的“和”字。

只是当她收拾柜子里的玉石、小印,无意间门发现一个小匣子的时候,项宜愣了一愣。

那匣子里用丝绸盖住了一只小印。

项宜从细滑的丝绸里,取出那方印的时候,整个人怔在了那里。

乔荇帮她收拾了那么多次东西,每一次都被那位大爷又勒令放回原处了。

但今次不能了,她今次是真的要走了,真的要离开谭家,离开他了

正房。

她说着,微微顿了一下,压下翻涌的情绪,才道。

“我走之后,你们要守好门庭,一切等大爷回来再说吧。”

项宜知道自己不能停留。

“可那都是他作为宗子该做的事,弥补不了他犯下的大错。”

他说着,叫了众人,“谭廷与庶族从往过密,在当今就是大罪,你们可要想明白!”

他这么一说,又将犹疑的众人叫回去了几个。

风吹起浓重的墨香,冲着人的鼻腔,又冲进了眼中。

项宜极快地眨了眼睛,尽力让视线清晰一些,她再次稳住了自己的手,提笔下写三个大字——

和离书。

项宜说着,声音越发低了下来,哑哑地露出些许轻颤。

“我必须要从谭家离开了”

她说完,让丫鬟拿了纸笔。

只是众人一走,谭建杨蓁就急忙叫了项宜。

“嫂子真要和大哥和离,离开谭家吗?”

项宜垂着眼眸,温和地笑了笑。

她这话说完,众人再没有多言了,陆陆续续离开了谭家老宅。

两族族老见没能成事,也连忙走了。

谭朝宣夫妇本来想着今日必能换下宗子,如何能料到这般情形。

项宜看着这个她亲眼看着长大又娶了妻的弟弟,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众族人也都陆陆续续点了头。

“确实,至少要等宗子回来,宗子并未犯下大错,我们亦不能伤了他的心。”

“宗子谭廷,到底配不配当这个宗子,他这些年又为谭氏一族做了多少事,谭氏这些年在各世家之中又怎样的名声,子弟又有怎样的进益,我想各位应该比我清楚吧?”

她这么一提,堂中静了一时。

一众谭氏族人在她这话里,脸色都有几分变化。

但话没说完,就被谭建打断了。

“不管怎样,也要等我大哥回来吧!宣二叔如此着急忙慌,不敢等我大哥回来,是何居心?!”

他在人前一向是温吞的性子,此时疾言厉色,反倒把谭朝宣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连两个族老也都犹豫。

宣二夫人不可思议地惊诧了起来,她完全不敢相信,这个卑贱地攀附谭家的女子,竟然会主动和离离开?

她急急去拉谭朝宣,让他想办法。

众人亦向她看了过来,听见她嗓子低哑,却定定开了口。

“宗子谭廷,不该因为与庶族从往过密而被革除。我愿与谭廷和离,就此离开谭氏,不再相扰。”

话音落地,谭建和杨蓁都慌了神。

“谭元直,别生气”

话音落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门里,融于了寂静之中。

项宜万不敢再停留一息,最后看了一眼这间门房,转身快步离开。

她知道还有许多眼睛盯着她,她不能再留下了。

项宜站起了身来,慢慢收起两位父亲的信,将那两封信封存起来,从怀中掏出另外一封信。

她指尖发颤地将那信放在了书案之上。

闷热到了极点的天气,不知何时亦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

项宜看完两位父亲的信,眼泪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全都滚落了下来。

她还想再压制自己,可终是压制不住了。

“是我草拟的两家缔结婚约之书,项兄回去好好看看,若能结缔此婚,必是两族之喜!”

他说完,就道还要赶路,不便多留地走了。

项直渊拿着那婚书,眼神恍惚着看了良久,似乎看到了自己的长女宜珍,穿着大红嫁衣,站在一个高挺的男子身边。

项直渊都被他说蒙了,他可没想过这事,“可你家要的是世家宗妇呀?不娶世家之女吗?”

谭朝宽摆手,眼眸亮了起来。

“正因如此,更该娶寒门女子才对。只有这般,世族庶族才能慢慢相和。”

窗外的天上,日头从云层后悄然跳脱了出来。

谭朝宽正经行了一礼。

“愚弟长子谭廷,恰比令千金年长两岁,尚未定亲。他是我谭氏一族继我之后的宗子,还算的上是可靠稳重的性子。只是他脾气硬些,不善变通,我只盼能为他聘一位温柔通透、善解人意的姑娘为妻,必然能夫妻琴瑟和鸣。”

谭朝宽听了,眼眸亮了亮,“项兄长女小小年纪便如此通透懂事、善解人意,不知兄日后要为女儿择怎样夫婿?”

项直渊还没想过这事,听他问起女儿嫁人的事,还有些不舍的不快,但还是顺着谭朝宽的话想了想。

“她同我一样,是个寡言的性子,偏偏心思通透,事事看得明白,又只肯万事往自己肩头扛,我总怕她活的太累,若能找个稳重可靠,能替她撑起一片天的夫婿,我想我的宜珍,便能松快多了。”

两人聊着学问,聊着时局,聊着朝中事,聊起世族庶族矛盾渐起,都各自感叹,却惊奇发现,与对方观点竟暗暗相合。

他们聊了许多,半晌,倒也聊起了各自的子女。

谭朝宽突然问了一句,“项兄有没有女儿?”

谭朝宽并不介意,反倒点了两盘茶点,主动开了个话头,与他攀谈起来。

两人起初不过聊些闲事,毕竟出身完全不同,在朝中也不熟悉。

直到话题料到了齐老太爷身上。

老太爷还笑着同她说,“你爹送的酒,比他爹送的好喝多了!”

项宜缓缓拆开了两封旧年泛黄的书信,属于两位父亲的完全不一样的字迹,似乎伴着两位父亲慈祥的身影,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眼前。

那是十三年前的某天,一场大雨将人拦在了路上。

谭朝宣心下稍宽,瞥了项宜一眼。

他倒是看看这庶族女,还有什么话可说?

只是他却见那女子,纤瘦的身子立在堂中,在一众人复杂的目光里,稳稳站着没动。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收拾起来东西,只是转头的时候,看到了乔荇手里还拿着两封信。

“那是什么信?”她的嗓音还有些哑。

乔荇回答,“是齐老夫人给夫人的,说是好不容易找出来的两位老爷的信。”

眼眶酸到了极点,再也持不住眼中的泪,一颗泪珠倏然滚落了下来。

正正砸在和字小印上。

乔荇进来的时候,看见自家夫人坐在了柜子边的绣墩上。

那是一方不怎么贵重的黄色玉石,经过细细雕花打磨,刻成的小印。

而印上是一个不甚常见的古体字——和。

和字印,她早在去年就托吉祥印铺卖出去的和字印,姜掌柜还告诉她,买印的人珍惜这印,特特开了一个高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项宜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放越零散了。

她嫁进谭家的八抬嫁妆箱子,早就已经放不下如今的东西了。

项宜看着满屋子的东西,站在门口怔了半晌,她眼中溢出水幕,被她压下来,再溢出,又被她压了下来。

她已经做了保证,若是不离开,反而落了口实。

项宜转身离开了大堂,吩咐了乔荇去给她收拾东西。

说起这话,她眼前划过从前的事,不由地就有些想笑。

杨蓁气得哭了起来,要去提剑砍了外面的人,谭建一边拉她,一边叫了项宜。

“嫂子大哥临行前专门叮嘱我照看好你,如今”

项宜让他们夫妻都不要生气自责,“怪不得你们,”她尽量一如往日温和,“阿蓁月份大了,不要乱来动了胎气。”

风从四面八方吹进窗户大开的厅堂,将厅堂中的浊气一扫而空。

项宜默然提起笔来,右手却止不住地发颤。

她有左手扣住了右手的手腕,强行稳住了自己的手。

“要离开的。”

不仅和那位大爷有关,刚才侍卫来传了信,项寓与人起了口角,那些寒门书生翻出她在谭家做宗妇的事情,认为项寓作为庶族的身份亦不单纯,还言语提及项直渊的死或许不值得可惜

那些人越说越过,甚至要将项寓绑起来游行。

眼下大势已去,两人在谭建夫妻的怒目而视中,心有不甘,却不得不也快步离开了。

那宣二夫人走到门槛处,还绊了一脚。

她如何,旁人并不在意。

但他们也都看向项宜,虽然没说什么,项宜却明白他们的意思。

如今世族庶族是怎样的光景,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半垂了眼眸,却做了保证。

“诸位放心,今日我便离去。”

谭廷确实做了不少,当下看来不利于世族只利于庶族的事情,但这做宗子的这么多年,为族里尽心尽力的作为,谨守祖训,带领宗族一次一次避过灾难,安稳向上,大家也都看在眼里。

项宜一开口,众人便都犹豫了。

谭朝宣再不许小小庶族女,坏了自己的大事。脸色一冷,径直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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